卖馄饨的老头欲言又止，最终一跺脚，将布巾往肩头一甩，转过身去。
“老伯，你就告诉我嘛。”李嫣哀求道。
老头见李嫣长得好，人美声甜，看着倒不像是坏人，再加上她说的是外地口音，只当她说要来看铺子是真的。
“哎……”老头叹了一声，“你别问那么多了，只记得这里不吉利，想寻铺子，到别处去吧。”
说着，他只顾低头揉面，不敢惹祸上身。
李嫣见好声好气没办法，掏出金子来，偷偷放到面团上。
“老伯，我们只是外乡人，打听消息罢了，没有其他意思。”她说。
老头子见金灿灿的一锭金子，眼睛放光，做一年的生意都未必能有这一锭金子。
“好吧。”他拍拍手，将金子放到衣襟中，“我就告诉你……”
老头子坐下，压低声说：“那天我收摊晚了些，便看到了，说来也奇怪，这白天里一堆官兵进来，都笑眯眯地出去了，我以为没什么大事发生，谁曾想，夜里还有人来，来了一辆马车，下来一个道士，这道士长得凶恶，才进去没多久，二楼的窗户猛地碎了，我吓了一大跳，躲在巷子里没敢出声，没过多久，这里的东家便跟着道士出来了，我眼看着他被押上车走了。”
“道士？”李嫣这才明白了，原来刘萤不是被官兵给抓的，是被道士。
他一个神仙，怎么会怕道士。
古怪了。
“你可看清了，是什么人家的马车？”蒙钺问道，京城大户人家的马车上，都有标记，这商贩日日在街上摆摊，这等见识还是有的。
老头眼神闪烁，道：“黑乎乎的，我没看清，不敢胡说。”
李嫣一看，便知这老头在撒谎，只稳住他，说：“没事，看不清也没事，你这样的兴许也认不得几个大户人家的马车，譬如那丞相府的，你见也没见过，看了也不知道。”
“谁说我没见过！我见过！”老头话出口，自己知道露馅了，不再往下说了。
“后来呢？这东家可曾回来过？”李嫣问。
老头说：“还有什么后来，第二天一早，福禄酒楼就被官府查封了，说是家黑店，店里的人都抓到大牢里去了，里头被砸了个稀巴烂，东家我就再也没见过了，估计早被杀了。”
得罪了丞相府，那还能有好事。
“再也没人回来过吗？”李嫣追问。
老头说：“别说人了，老鼠走过，都绕道呢。”
李嫣心想：白天有官兵来过一次了，兴许是刘萤这厮不愿意散财，使了些小法术，被人看出了破绽，夜里才找了高人来对付他。
若是想查清楚刘萤的事，还是要从那酒下手啊。
如此的话，不免就要牵涉到王丞相的儿子王明志身上去。
要想办法摸到王明志城郊的宅子去。
带着蒙钺，此事可不太好办。
要寻个好理由，哪天再出来逛逛，定要装作无意，才好掩人耳目。
“蒙将军，吃好了？”李嫣站起来，“咱们回去吧。”
蒙钺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要回去了。
路上蒙钺试探道：“你真想盘下那酒楼？”
李嫣说：“对啊！反正我手上有大把银子，置下些产业，也好做嫁妆啊，否则将来谁看得上我，一个做过丫头的。”
蒙钺脸红：“谁敢看不起你，我杀了他。”
“我说笑呢。”李嫣说，“我哥哥就要来京考科举了，若是能考上，不免要在京城安家落户，我哥哥将来也要娶妻，为他置下产业，也是好事。”
蒙钺又是一怔，说：“李公子娶妻？”
他娶什么妻！哼！就他那样的，还娶妻？简直祸害良家妇女。
“若是蒙将军得闲，明日再陪我出来，到处转转看可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给我哥哥，可好啊？你也好帮忙参考参考。”李嫣说。
段泓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出来闲逛的，蒙钺跟着总比其他人跟着好一些。
至少蒙钺还会向着她。
蒙钺却别过脸去，说：“你给他买宅子，为何要我给他做参考？”
李嫣不以为然：“你们都是男人啊，况且你与我哥哥交好，他喜欢什么，你定然清楚。”
蒙钺嘴角往下一拉：“谁与他相好！”
李嫣心中偷笑，人家明明说的是交好，你自己到说成相好了。
“说好了，我是帮你的忙，与李公子没有什么关系。”蒙钺急着撇清。
“是是是！”李嫣笑盈盈，屈身施礼，说：“小女子先谢过蒙将军了。”
蒙钺不好意思：“快些回去吧，天都快黑了，恐怕王爷怪罪，明日不许你出来了。”
王府大门，吴总管在门上转悠，如热锅蚂蚁，脖子伸得越来越长，焦急不已，遥望见李嫣的身影，他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不是去喝茶么？怎么到这会儿才回来！我派了人满京城的茶馆都寻遍了，不见你的踪影，可真是急死我了，若是如此，只怕少活几年吧！”
蒙钺皱起眉头：“府里出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京城的吴总管比别处的吴总管长得更体面些，人也更圆滑些，嘴皮子也更溜一些。
记得李嫣才进府，便取笑道：“京城果真是不同了，连吴总管都长得更好看了……”
吴总管上下打量李嫣，愁眉苦脸：“好歹您也是王爷跟前的大丫头，怎么出去也不打扮打扮，这个样子，可怎么进宫面圣……来来来，你赶紧回府里，换身干净的衣裳，穿得好看些，省得人说我王府寒碜。”
李嫣这才注意到，在柴房里席地而坐，衣裙沾上了一些灰尘，藕粉色的裙子看上去灰扑扑的。
“吴总管，你絮絮叨叨，说什么呢？”李嫣惊道：“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蒙钺也惊讶道，“吴总管，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吗？”
“当然了！”吴总管沉下脸，说：“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假传这样的话，宫里来的小公公还在等信儿呢，都坐了两个时辰了，你快些吧！”
李嫣拖拖拉拉，奈何吴总管叫了几个丫头出来，硬是把她架了进去。
她心想：这突然让她一个民女进宫面圣，到底意欲何为啊……去还是不去？不去？敢不去么？要不然装死吧……
她心中飞速地打着小算盘。
吴总管似乎瞧出了她心中的鬼祟，拉着她，认真道：“李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可别玩什么花样出来，老老实实地，低眉顺眼地，跟着张公公进去，面圣，然后出来。稍有差池，别说王爷，我们这整个王府，都要受牵连，可明白了？”
李嫣点点头，问：“皇帝让我去见他，到底为什么啊？”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吴总管一边推着她走，一边说：“到时候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问你话，你就当哑巴。”
李嫣问：“若是他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何是好？”
面圣啊，没经验啊。
吴总管差点被她气晕了，说：“圣上只是想见能驯服神兽的人长什么样，也就是远远地望一望你，最多问问家住何方，芳龄几何，其他的没兴趣与你闲聊！你镇定些，别在殿前失仪。”
李嫣被推进去屋去更衣梳妆，一群小丫头围着她，李嫣心想：只怕宫里的娘娘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吴总管在外面转来转去，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再慢慢教授宫中礼仪，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求这个小丫头别任性胡来。
李嫣在里头梳妆，他不便进去，便蹲坐在廊下，高声提醒着进宫之后该注意的事项。
李嫣本来不紧张，被吴总管这兵临城下的模样，给弄得心里直打鼓。
皇帝老儿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段泓在宫里呢，怎么也不帮她挡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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