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明日该是我去陆府为陆公子诊治的日子了，就不能来王府了。”
李嫣照例给拓跋妤诊脉，看着她吃下安胎药后，细声对她说。
这几天，李嫣没有拖延，每日都早早地来逸王府。
拓跋妤也出乎意料的没有为难她。
虽然也算不上待她好，照样使唤她如同丫头一般，至少没有刻意打骂她。
对府里其他下人，也和顺了许多。
不再往风雨亭去了，不再以欺辱他人为乐。
府里的人都说，这都是神医娘子的功劳，治好了王妃暴躁的毛病。
李嫣却不那么乐观。
此时她正在给拓跋妤捏肩捶背，拓跋妤听了她的话，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表示听到了。
一件大事在酝酿之前，往往是最平静的。
李嫣暗暗回想，那天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能明显觉出拓跋妤的敌意。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态度？
李嫣望向窗外。
外边小院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拓跋哲的脸。
是他么？
因他来了，或许跟拓跋妤说了什么，她才如此反常？
“眼看就是寒食节了。”拓跋妤眯着眼，懒洋洋道：“逸王不在，这府里怪冷清的，介时你别留在宫里，来府里陪我一起过吧，皇兄说给我请几个乐师，舞姬，还排了几出戏，我们一起赏花看戏。”
李嫣点头，“好。”
“皇兄也能来就好了。”拓跋妤轻声道，“节后皇兄就要带着大魏使团回去了。”
“公主，殿下只怕是不能来府里陪你。”采馥道：“那日在宫里，有蹴鞠赛，大魏对大凉的，说是友谊赛，可我看殿下倒是废了些心思训练，还要亲自上场。”
采馥话说的时候，倒是看着李嫣在说。
似乎是在刻意告诉李嫣，拓跋哲这几日没来，是忙着训练蹴鞠。
“皇兄也真是，还训练什么，这次来访，带的许多人擅长蹴鞠，这不是欺负人了么？”拓跋妤轻蔑道，“皇兄还亲自上场，我有孕在身，不能去看，真遗憾。”
她转过头，看着李嫣，“委屈你来府里陪我了，那日宫里可热闹呢。”
“不委屈。”李嫣道：“看护王妃肚里的胎儿，是我的本分。”
拓跋妤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此时有丫头端了滋补的甜品进来。
仍旧是两份，日日如此。
“李娘子，这是我们殿下特地交代的，有一份是你的。”采馥扶着拓跋妤过去坐下，恭敬地请李嫣入席，“快过来吃吧。”
“殿下客气了，代我谢谢他。”李嫣施礼，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该回宫去了。”
一如既往，她没领拓跋哲的好意。
上次只因拓跋哲说了一句御膳房不好，还未回宫，宫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当然不能再惹闲言碎语。
“你回宫去吧。”拓跋妤点头道。
只等李嫣走出了门外，她才厌恶地把面前的甜品打翻了。
“公主！”采馥惊得跪下。
“若不皇兄让我忍……”拓跋妤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复而想到了什么，又诡异地笑了笑。
采馥默不作声，镇定地收拾残局。
季朋在花楼下面候着，看到李嫣完好地出来，松了一口气。
“明日是去陆府的日子，而后就是寒食节了，得了假就不必来了，宫里可热闹。”季朋笑着道。
李嫣说：“回宫吧。”
拓跋妤特地说了，让寒食节来陪她。
她们之间，并不是明面上的姐妹情深，来陪她的这几日，也没有看出她多开心。
节后大魏使团就要离京了……
李嫣隐隐地觉出，这是个机会。
她相信，好机会是聪明人都能看出来。
“我从娘子那里，学了一招——运筹帷幄。”
拓跋哲的音容笑貌仍在耳侧。
他究竟想干什么？
或者说拓跋妤究竟想干什么？
这几日相处以来，李嫣明显能觉察出，采馥就是拓跋哲安排的人。
这几日她研读古籍，对于拓跋妤的身孕，正统医书之中未发现蛛丝马迹。
倒是在一本记录巫蛊的书中，模糊地记录了一种巫术。
自古巫医乃是一家。
拓跋妤的身孕，若真的是一种巫术，为的是什么？
引她入王府来？
拓跋哲所言的“运筹帷幄”，到底是不是针对自己呢？
李嫣想：想弄清楚也容易，顺势而为便是了。
以不变应万变。
这说不定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次日，李嫣早早到了陆府。
陆夫人亲自到门上来接她。
“李娘子，你可来了。”
陆夫人满脸的笑，掩饰不住的喜欢。
“陆夫人不必如此隆重的。”
李嫣看陆府的下人排成两排，似乎在迎接她。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陆夫人亲切地拉着李嫣的手，道：“这些都是下人们自作主张，都想瞧瞧大名鼎鼎的神医娘子，看你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李嫣道：“夫人又笑话我了。”
“不止是他们。”陆夫人道：“知道你今日要来，我陆家前厅都坐满了人。”
李嫣：“……”
她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了。
“都是些女眷，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陆夫人道：“有病求医，没病的，都冲着你的养颜方子来的。”
李嫣被她拉着往里头走。
陆夫人特意绕了小路，避开了热闹，笑道：“且让她们等着吧，有个人啊，一定要见你，与你说话。”
“何人？”李嫣疑惑道。
“我家老爷。”陆夫人道，“当晚回来，看到哲儿能识数，他一夜未眠，之前啊，他总把你妖魔化，没少写折子骂你，现在或许是知道错了，想与你亲自道个歉。”
陆夫人刻意把话说得直白。
日日写折子骂人家，人家还能不计前嫌救治你儿子，是该好好道个歉。
李嫣听她所言，轻声一笑，停了下来。
“陆夫人，我知道您的好意，其实不必如此，你不必逼陆大人做这些。”她道。
陆承平是出了名的惧内，满朝皆知。
凭着陆承平读书人的原则，他怎会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
“不是我逼他，他真知道自己错了，就是嘴硬。”陆夫人尴尬道。
“陆大人写的折子，陛下让我看过了，写得很在理，读书人当有此气节，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李嫣道。
她们俩都没注意，陆承平已经走到廊上了。
李嫣的话，陆承平听得一字不漏。
“李娘子好大度，李某佩服，好一个读书人当有此气节！”他拍手道，“只是不知李娘子为何就是不懂‘牝鸡司晨’的道理，朝臣的折子，也是你能随意看的吗？”
“陆大人教训的是。”李嫣福身一拜，“受教了。”
“啧！”陆夫人赶紧走到陆承平身边去，瞪眼道：“你这人！人家是来给你儿子看诊的，你瞧你说的什么话。”
“若是不明是非，祸国殃民，救治我一家，算什么本事。”陆承平不买账，又不敢再顶撞夫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大凉朝廷，若多几个陆大人这样的官员，便是大凉国之幸事。”李嫣道。
陆承平一愣，回首一看，李嫣仍是那么平静地站着。
仿佛没听到他方才的讽刺。
反而还赞美了他。
这……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李嫣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了。
或许这丫头，真的不像自己所想。
真是个有气节的女子。
也不怪阳荣侯如此高看她了。
“你快走吧，走吧，去你的衙门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陆夫人驱赶陆承平。
李嫣道：“陆夫人，我还是先去给陆公子诊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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