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灯会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远不及去年在安乐镇里看的，但小鼓小孩子心性，蹦蹦跳跳跟没见过一样。
小鱼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因着曹大牛方才的言行，心中既是失落，又有些忐忑。
自这天之后，曹大牛的话越发少，每每凝视起小鱼，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便只闷头干活。
小鱼的心里自然也不好过，思思量量多半个月，终于鼓起勇气想与他把话说清楚，可鼎香楼发生了件大事情，打乱全盘计划。
这一日，天气转暖，夏掌柜依旧如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坐在门头晒太阳，一边晒一边唉声叹气道：“这样门可罗雀的日子可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呀！”
罗婶在一旁听见了，想劝慰他几句，说去年的收成不好，哪家都是这个样子。但小鱼给她使个眼色，要她自去忙她的，不用理会，她也只好转到别的桌子上擦拭。
临近中午饭点的时候，楼里突然进来了很多食客，自打去年秋收后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夏掌柜忙换上一副殷勤喜气的脸面，亲自端起茶壶在大厅里帮忙。
这是一件好事情，楼里众人跟着情绪也高涨起来，几只案板同时占用，各个灶台里的火烧得极旺，炒锅都快不够用了，大厨师傅在旁边指点众人，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都隐隐有几分笑意。
但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热闹喜庆的场景下隐藏着波涛汹涌。
大厅里炸开了锅，张员外家的小宝贝疙瘩突然捂起肚子，“哎哟哎呦”叫个不听，一张胖乎乎红润的小脸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到脸颊上。
他可是张家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张员外忙揽过他看，想伸手替他揉揉肚子。
不知怎么回事，他肚子跟着也是一抽，就好像是所有的肠子都搅在一起，胃里翻江倒海，来势之猛等不及一声话语，便伏在桌上咬紧牙关不敢动弹。
一桌四个人，除过没怎么动口的妇人，其余人倒得倒，趴的趴，围观人群有帮忙上前扶人的，亦有凑热闹说闲话的，好不热闹。
夏掌柜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还好他久经商场，反应也算不慢，忙叫来两个伙计去找最近的大夫过来，慌乱中先遣散所有的食客，忙忙碌碌半下午张员外一家才算缓过劲来。
大夫亦说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坠痛腹泻，服过几副清肠刮胃的药就无大碍。
但这件事情既然是发生在鼎香楼里，张员外在莲花镇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这件事情就没有个完结，隔日便有从县里下来的衙役要带楼里的伙计掌柜回去。
还好楼里大厨师傅能拿的住事儿，小鱼打听到开堂的时间，便站在公堂外，混在围观凑热闹的人里，点起脚尖瞅里面的动静。
夏掌柜还有楼里的几个伙计以及张员外一家都跪在堂下，只听一声惊堂木，安乐镇里点龙灯和蔼可亲的县太爷竟摆出许多官威，问道：“堂下何人啊？”
旁边的师爷立马将张员外的状纸递到他眼前，恭敬道：“左边那个是莲花镇里的张员外，是原告，右边那个是鼎香楼里的夏掌柜。”
这个两人在当地都算是小有名气，县太爷点点头表示听过，八字胡一撇，又问道：“一个员外一个掌柜，两个人八字沾不上一边，又有什么官司好打呀？”
他一指拜倒在下方的张员外，道：“你先来说，说不出个子丑寅某来，浪费本老爷的时间，小心二十棍子的杀威棒。”
话罢他又朝着夏掌柜睥睨，惊堂木一拍，狠道：“若是所言非虚，那这二十棒子就由你来吃！”
小鱼早有耳闻，古代民告官，不管有没有理，都要先吃上二十棍杀威棒，没想到这个县太爷倒是奇怪，谁都想打上二十棍，莫不是要显示他的官威。
“青天大老爷，草民冤枉啊！”张员外平日趾高气扬，可在朝廷官员面前就只有服软认怂的劲，一听说二十杀威棒，就是十下他一把骨头也受不了。
他忙道：“我与他往日无怨素日无仇，怎么会平白无故要告他，只因为他楼里东西不干净，害我家三口人上吐下泻不得安宁，最可怜就是我那个小孙孙啊，整个人都饿瘦了一大圈，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旁边那位妇人小鱼认得，正是之前在天鸿书院里揪小鼓领子的那一位，应该就是小胖墩的娘亲了。只见她往前爬了几步，泪水盈盈道：“大老爷，我那个儿子本就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这么一遭啊。”
小鱼心中疑惑的“咦”了一声，暗道：“那个小胖墩看起来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吗？看不出来啊，吃饭那阵出去遛弯的时候正巧还看见他举了一只硕大的鸡腿啃呢。”
但女人垂泪的场面很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果然那不怎么清醒的县太爷有些相信她的话，转头看向夏掌柜，眼里就已经有先入为主的神色，道：“他们讲的当真？确实在你楼里腹痛不止？”
夏掌柜虽然平日也与官府上的人多有往来，但公堂上还是第一次见，一声惊堂木就把平民怕官的情绪勾出来，此时心绪早乱成一团，先是点点头，又忙连连摇头，急道：“他们确实是在我店里腹痛，可这也不能就表明和我们有关系，老爷，委屈，委屈啊！”
这县太爷小鱼听过他的黑历史，他舅舅是知府，祖上还算有几分积蓄，便花钱找人替他谋了一份差事，根本就不是个能断案的料。
果然他见那妇人双泪垂落渐生怜意，正想打夏掌柜一顿板子草草结案，谁知被人一句话顶的无话可说，忙侧头小声问一旁的师爷，道：“这个如何是好？”
师爷无奈的看他一眼，小声提醒道：“证人，证人还在外面呢。”
县太爷眼睛骤然发亮，忙又是一声惊堂木，急道：“来啊，宣证人。”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威武”声，四五个人被差役从门外带进来，其中有两个长得很有特色，一个招风耳，另一个嘴旁边长着一个大痦子，正是那日大厅食客里的其中几人。
他们齐齐“扑通”一声跪在堂下，言之凿凿道：“县太爷，我们愿意作证，那日张员外一家确实是吃过鼎香楼的饭菜就腹痛难忍。”
夏掌柜一听这话，忙吓得连连摆手，连呼三声“我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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