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小夏转入单人病房，情况算是初步稳定下来。
这一次，医生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给小夏办出院手续，面对小夏的哀求，医生气得甩手走人，还是林医生急忙跟上去说好话，才算是没得罪人。
另一方面，小夏还是执意不肯接受化疗，医生几次劝说无果，只能表面上让步，私底下还是跟同是医生的林亮做过讨论，希望他能帮忙劝劝。
主治医生摊上小夏这么个犟脾气的病人，他也是无可奈何。
折腾到最后，医生只丢下一句话：“你们家属自己看着办吧。”
因着不能出院，小夏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常常对着窗外出神，有时候连小宝喊她都没有搭理。
余念看着她这幅样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这天吃过午饭，趁着小夏睡午觉的时候，拉上林医生到门外。
“小夏现在这种情况……你能不能帮忙看着？”
“你该不会是想让她出院，然后我负责她的日常治疗吧？”
林医生见她点头，立马露出为难神色，“别啊，太太，你这是还记吃不记打呢，你忘了小夏是怎么进来医院的？”
“现在虽然是脱离危险了，但是下一次危险可不会离得太远，像小夏这种情况，已经离不开仪器监控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
他故意说得表情很夸张，“这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负责不了。”
“那现在小夏这种情况，我们能怎么办？”
余念无奈地问：“她现在情绪这么低落，治疗效果能好吗？”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相信医生也是，但是呢，有时候总是两难全，那我们只能权衡之下去选择一个最稳妥的。”
“可是……”
“太太，这种时候千万别感情用事，我知道你不舍得强人所难，但是小夏犯糊涂，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这要是真的回去了，可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林医生这话里有很明显的夸大成分，但因着他也是一名医生，说话的可信度很高，余念再怎么犹豫，也只能听从他的劝告。
两人再回到病房时，余妈妈正抱着小宝在窗边看天空，掠过的一只飞鸟也能逗得小宝咯咯直笑。
余念看着，心里总算还有些许安慰，好在小宝还小，什么都不懂，不然要让她怎么去面对生母的病逝？
林医生也有同样的感慨，“还是小宝这种时候最幸福了，什么都不懂，好像什么痛苦都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
到了晚上，小夏还是吃没两口白粥就趴在床边呕吐，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像是要把整个胃部给吐出来一般。
余念一手拎着桶，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眉间的愁绪拧成了死结。
这种情况是胃癌患者常见的，林医生倒也没多着急，端过来一杯温水，还有几张纸巾，等着小夏吐完，把水杯递给她，让她漱漱口。
余妈妈看着心疼，不由得叹息一声，“唉，太遭罪了……”
本就脸色不好的小夏，这么一吐，更是苍白得如同白纸，靠在床头上缓和好一会，才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床边的人。
她扯了扯嘴角，笑起来却是比哭还难看，“我挺好的，吐一下而已，没事的。”
“小夏，你就听医生的话吧，在这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
余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要是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是真的会把我这心脏病给吓出来，你知道吗？”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小夏很虚弱，出口的声音轻飘飘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死在这医院里，挺孤单的。”
“现在不是这种感情泛滥的时候，你该分清轻重。”
林医生板着脸，语气不善：“夏小姐，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就你现在这种情况，回去小镇也起不来床，跟在医院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
小夏微微一笑，“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这身体的极限，差不了几天了，在医院还是在镇里，都没有多大区别……”
“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他，有他的一家，所以你不愿意，对吧？”
余念突发奇想，只是试探着问出口，没想到小夏放在她手心里的手，下意识地做出了收紧的动作。
“不是，没有……”
“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了吗？”
这么久了，余念终于找到小夏的心结，自然不会轻易让她继续逃避。
“还是当初老郑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非要离开这里不可？你不肯跟我说，我就找老郑问明白去……”
余念作势就要起身，小夏慌忙拉住她的手，“你别去，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余念耐着性子重新坐好，“如果你的理由能说服我，我帮你去跟医生说，求也要求他让你出院。”
“我……”
小夏垂下眼睑，犹豫半晌，连余妈妈都有些等不及了。
“小夏，我们不是外人，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我知道。”
小夏缓缓开口：“你们都对我很好，我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幼稚，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们能理解我……”
“万一有一天，小宝长大了，她知道当初亲妈死在医院了，而她的亲生父亲在同一座城市，却是连最后一程都没来送她，小宝肯定会怪老郑的。”
“就因为这个？”
余念简直无语了，小夏这女人到底有多傻，才会连这种事情都帮老郑打算好？
小夏点点头，“虽然这可能发生的几率很低，但是也不一定，趁着我还有意识，能做一点是一点，老郑他……”
“可是你做这么多，老郑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而且，他连小宝都不认，怎么可能会在乎小宝怪不怪他？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余念语气有些冲，小夏也被她说得无话可说，脑袋埋得越来越低。
余妈妈看着小夏，语重心长地说：“念念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总要为自己而活，不能到最后一刻了，心里还在替别人着想，你让我们这些担心你的人，怎么想？”
“可是……我心里……”
小夏声音里有了哭腔，“回来这里，我无时不刻都奢望他能看看我，可我不能这么做，上一次他来见我，我就应该满足了，是我太贪心，是我的错……”
她抬头看向余念，泪水就这么顺着眼角流下，“念念，这里我一刻都待不下去，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
渐渐地，小夏咬着唇，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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