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那丫鬟的神色便更有些恹恹的，没精打采地道：“大小姐一直禁足，你又不是不知道？更没工夫见你了。”
大夫人怔了怔，想起自己已经好长时间除了这个丫鬟之外没再见过别的人，不禁心头一阵悲凉，朝着那丫鬟道：“我知道你经常见大少爷的。你帮我问问大少爷，国公最近怎么样？可还好么？”
又在打鬼主意。那丫鬟不耐烦地瞪了大夫人一眼，冷声道：“上次不是问过一次了？国公忙得很。哪有功夫每天听你在这瞎关心？”
“驿儿上次怎么说？”大夫人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丫鬟哼了一声，才发觉自己上次忘了给大夫人回话，倒也不觉得尴尬，冷冷地道：“少爷说他去探望过国公了。只不过国公忙得很，似是忘了这件事，他也没好意思再提。”
“什么？”大夫人一向没力气的手此刻却紧紧地抓住了那丫鬟的衣角，“这不可能！国公若是知道我还在这里，定然会前来救我的！”
大夫人这一个月每日便是在盼望国公来，此刻闻言不禁像是那丫鬟往她心头捅了一刀一般，大惊大怒之下竟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那丫鬟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随即不耐烦地撇撇嘴道：“我说你，别拉着我的衣服，血沫儿沾我衣服上了。”
大夫人像是个木头一样地倒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蜷缩在角落地不停地抽搐，口中还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
那丫鬟饶是不喜欢大夫人，此时也不禁吃了一惊，问道：“喂，你何如了？”
大夫人不说话。只是一直抽搐着，从那丫鬟站的地方能够看得见飞涌而出的有些发黑的血液。那丫鬟却不知是毒发的征兆，只是一个劲儿想道：“看来八成是我将大夫人气得了。只是国公要忙，这事岂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大夫人当初明明已经被国公接走，却非得回来不可。”
这样想着那丫鬟不禁又多了几分气势，看向大夫人的脸色更是有些不善：“我说你，要是死的话便早些死了好了，也省的遭罪。大公子为了你挨了多少次骂，大小姐到现在也没能够从禁足里出来，不都是因为你？你要是早早没了，便再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那丫鬟的话更是像一把把刀子一样插在了大夫人的胸口。大夫人只是大口大口地吐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由自主地自嘴里溢出一大口鲜血。
那丫鬟不禁心中一跳，看大夫人这样子是真真活不了了。语气便稍微温和了些，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去和老爷说说，看老爷怎么安置你就是了。”
“我、我要见他……”
大夫人断断续续地说。
那丫鬟心中却是一阵迷茫，不知大夫人所说的他是哪个？大夫人被关在这里的时间里想见的人的确有点多，但想来想去统共不过是老爷、大少爷和大小姐，以及姨娘们，最多再加上一个大夫人现在又恨又怕的四小姐。
那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去禀告宋进贤，却被告知老爷现在在二姨娘屋子里。那丫鬟心中不禁暗恨大夫人病的不是时候，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像是飞一样地跑到了二姨娘屋子里。
“哎呀，老爷真坏！”还没进门便听见了二姨娘撒娇的生意，那丫鬟不禁有些退缩了。
“可惜还在孝中，不然现在就把你……”宋进贤像是眼见一块肥美的肉已经被送到了嘴边却不能吃一样，遗憾地说道。
既然还知道自己在孝中，怎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丫鬟不禁有些鄙夷地想着，朝着门外的小厮陪着笑道：“大夫人不好了，想要见老爷一面，还麻烦您通告一声。”
那小厮看见这丫鬟势利的眼神便有些不喜，闻言却又吃了一惊，连忙上前禀告。宋进贤正在和二姨娘蜜里调油，闻言两人都怔了怔，宋进贤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正在摸着二姨娘柔顺的头发的手，摸了摸胡须道：“嗯，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大夫人还在地上苟延残喘，看见宋进贤人模狗样地走进来的时候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痛恨的光来。
这么多年她为宋家办过大大小小多少事，就这样被轻易地抛弃了。她怎能不恨？她恨，恨得要死！
宋进贤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复杂的情绪。要不是大夫人，老夫人不会死，他也不会被迫丁忧，现在朝中局势一片模糊，他却只能在二姨娘身上寻找一些乐趣。
这样想着，宋进贤看向大夫人的眼神便又冷了几分。若不是因为大夫人，现在他又怎会被朝中文武百官所看清？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宋进贤居高临下地俯下身子看着大夫人。看着她像狗一样躺在地上，喉咙里喘得像是京城闹市里打铁匠的风炉，心中不禁一阵报复的痛快。
“你害母亲的时候，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吧。”宋进贤冷冷的看着大夫人，眼中再没有一丝同情：“当年的四姨娘，若不是你怎会没了？亏你还好意思说是宋初命硬。你这个毒妇，毒妇！我巴不得你早些死了，府里大家都痛快！”
宋进贤恶毒的话语仿佛没能在大夫人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力，大夫人不断抽搐的身体顿了顿，竟然开始笑了起来，笑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进贤，你真是好笑！你为了前途不惜一切代价，却反过来把事情全都推到我的头上！我且问你，是谁当初说四姨娘的身份不利于你升官发财，让我找个机会把她赶出去的？现在宋初发达了，你想起来她了，便将所有的事情往我身上一推，真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够干净利落！”
“我告诉你，宋进贤。手脏了就不可能再干净，你浑身上下、那哪怕一根头发，全都是肮脏的，恶心到了极点！”
宋进贤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大夫人，摇头道：“我本还是有些可怜你的，想让你临死之前再见一面驿儿和芊芊。可现在看来你已经疯了，还是不见的好。”
“驿儿……芊芊……”大夫人像是被拉回了一丝神智，眼中露出几分不舍的情绪。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得脸上的枯皮都在抖动：“我还有一个秘密没说，我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过来，我告诉你那件事！”
宋进贤正准备离开，闻言脚步顿了顿，看向大夫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怀疑。
“你不是想知道谁有可能继承皇位吗？”大夫人丑陋的脸上笑得十分可怕，“你过来，我便告诉你，你把芊芊嫁给他，嫁给他！”
宋进贤有些动摇了。
他知道大夫人说的有可能是假话，但一个将死之人怎么会拿着自己女儿的前途开玩笑？何况大夫人一向消息便比他灵验一些，或许她听到了什么也不一定，要不然怎么会执意不肯嫁女儿？
这样想着，宋进贤便不露痕迹地往大夫人身边走了一步。
大夫人兴奋得整张脸都在发抖，身子也是一颤一颤的：“过来，过来呀。你离我那么远，我怎么好放心告诉你？”
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能把他怎么样？
宋进贤有些轻蔑地想着，笑了笑自己之前太过谨慎的想法，便慢慢走近了大夫人，俯下身来道：“说罢。”
“我告诉你，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是……”大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已经听不见，宋进贤便强忍着她身上异味，又往前凑了凑：“是谁？”
“就是……”
“啊！”
宋进贤痛得差点眼泪都掉了出来，偏偏大夫人还死死地咬着他的耳朵不肯松口：“宋进贤，你这个阴狠狡诈的小人！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永下阿鼻地狱！只要是你想要的，全都得不到！”
“疯女人！”宋进贤又惊又怒，耳朵上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暇去听大夫人在说什么，然而那些诅咒还是飘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往后挣脱而不得，急中生智地往大夫人头上狠狠地踢了一脚，不曾想大夫人即便是昏死过去也不曾放开他的耳朵，竟活生生将他耳朵咬下去一大半！
宋进贤疼得眼前直冒金星，连声大喊来人。院前守着的几个侍卫终于听见了他的呼喊，看见宋进贤头上直冒血的时候几个人也是懵了，直到看见昏死的夫人嘴里还死死地咬着大半个耳朵的时候才晓得是怎么回事，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将宋进贤扶了出去。
宋进贤万万没想到大夫人临死还不忘报复他，又想到自己的耳朵恐怕今后将要永远失去，再加上之前大夫人的恶毒诅咒之下，又惊又怒，万般疼痛之后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眼见宋进贤闭着眼睛笔直地被侍卫们抬了出去，后院不知何处却突然传出一阵轻笑。
银桃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小姐，拍马道：“小姐果然料事如神。”
宋初微微一笑，只是说道：“去看看大夫人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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