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兰珠惊呼一声，还想劝阻。
凤凝烟略有些烦躁的道：“沛雪殿离府门口也就那么几步路，雪又不大，不用伞了。”
候在门口的下人见凤凝烟冒着雪，连忙找来伞支在凤凝烟头顶，凤凝烟却烦躁的瞪了那下人一眼，兀自走进了细碎的雪花里。
雪，越下越大了。
纷纷扬扬的白色，阻隔着视野，世界好像都被这些小东西填塞满了一般，空间变的狭小了起来。
“太子何在？”凤凝烟问从府中迎出来的下人。
下人笑容谄媚而忐忑，说出来的话却比雪花在面颊上融化更加的刺骨冰寒。
凤凝烟之间门房小厮那两瓣过于粗厚的嘴唇动了动，只听见一句：“太子正在沛雪殿里听侧妃抚琴……”
一瞬间，她的世界，都被冰冷的雪花埋葬了。
凤凝烟静静的站在雪中，忘了呼吸，耳朵听不见声音，面前只剩下徐徐下降的雪花。
一片两片三片，虽缓慢，却不做任何停留的，从她眼前一滑而落。
世界静的只剩下她与眼前的雪，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兰珠站在凤凝烟身后，见她许久不动，明白那句话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不忍心的别开了眼睛。悄悄擦掉眼中的泪水，上前轻轻碰了碰凤凝烟。
“小姐，我们回琳琅阁吧，外面天冷……”
听见兰珠的声音，凤凝烟迟缓地转过头，脸上带着茫然，宛如万佛阁里的机关木偶一般，听不懂兰珠的话。
兰珠心疼不已，刚刚擦掉的眼泪又钻了出来，上前去扶住凤凝烟，有心想拿小皇孙提醒凤凝烟要爱惜身体，早点回屋，又恐孩子会让凤凝烟想到沈凌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主仆二人，便在这越下越大的雪中，互相依偎着，踽踽前行。
待走到回廊之下，兰珠连忙去拍凤凝烟身上的落雪。但是也有很多已经化了水，侵入凤凝烟的头发衣服之中。
被雪水打湿的头发贴在凤凝烟脸上，被水晕开的衣裳深一片浅一片，显得无比的狼狈。
兰珠看着精神不振，又形容狼狈的凤凝烟，又是一阵心痛如绞。
凤凝烟却忽然抬头看向远方。
兰珠顺着凤凝烟的视线看过去，穿过冬日枯败的树木枝丫和层层叠叠的矮墙月门，隐约可以看见沛雪殿的一个尖角，在雪花纷飞之中若隐若现。
凤凝烟抓住兰珠的手腕，问：“我们数次一同出生入死，也曾为对方不惜生命，为什么区区一个段华音就能让他迷失呢？”
她愣愣的抚摸自己的脸颊。
虽然她从来不自负美貌，但是也知道自己长的并不比段华音差，若真要比，可能就是少了才情跟那一份楚楚可怜的姿态吧。
可是他们俩此生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表露了自己的本性——不会跳舞，比起跳舞更擅长舞刀弄剑。可是沈凌绝还是那般的呵护着她。到底是情深不寿爱已弛，还是他之前都在自欺欺人呢？
兰珠咬了咬牙，道：“小姐，不要再想了，回琳琅阁休息去吧？”
凤凝烟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太子的安危回的府，无论如何，总该要先去看他一眼。”
主仆二人便一道去了沛雪殿。
站在沛雪殿外，殿内靡靡之音就已经传了出来，盖住她们的声音，只剩下一派祥和宁静。
凤凝烟心里那些本该愈来愈盛的焦虑、担忧，却在这仿佛能控制人意念的乐音之中，全部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一种万丈红尘都不值得留念的破世之感。
这不是沈凌绝的琴音，凤凝烟本能的这样觉得。
她没有想到心机深沉、心怀叵测的段华音能弹奏出这样出尘脱俗的琴曲，向沛雪殿外围的侍卫打听道：“这是谁在抚琴？”
虽说沛雪殿里面全是段华音从南疆带来的女仆，凤凝烟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人加塞进去监视段华音，但是外围的守卫依旧是太子府的人。
一来，段华音带来的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总不能叫小姑娘当守卫吧？
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太子府欺负人呢。
二来，太子府先是徐嬷嬷遇难，洛芸萱又遭害，段华音嫌疑很大，不指望外围的守卫能拿住她的把柄，总要让她忌惮一二吧。
沛雪殿的外围守卫，还是细细选拔过的，都是景棋或者楚昭手下比较可靠的一拨人。
守卫正色道：“是侧妃在里面抚琴。”
凤凝烟皱起眉头。
守卫以为她不信，补充道：“刚刚婧月姑娘特地出来吩咐过，说侧妃在为殿下抚琴……”守卫迟疑了一下，“叫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
“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凤凝烟怒极反笑，“这个‘任何人’是指本妃吗？”
心中刺痛，她蓦然提高了音量：“这里是太子府，本妃是太子妃，太子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这府上有哪个地方是本妃去不得的？”
说完，厉斥一声：“让开！”带着兰珠就往里面走去。
守卫不敢阻拦，心里叫苦不迭。
太子妃他们定然是不敢得罪的，但是回头侧妃追究起来，他们也肯定是要被责罚的。
不想这时候，婧月从里面走了出来，径自拦在凤凝烟面前。
“你也敢拦我？”凤凝烟怒目而视。
“奴婢岂敢阻拦太子妃。”婧月嘴上说着不敢，脚步却半步不让，就连脸上都没有露出半分惶恐之色。
“只是，侧妃正在为太子殿下抚琴以疗伤，若此刻进去，殿下万一走火入魔……”
凤凝烟：“你这是在恐吓本妃？”
婧月道：“奴婢不过是好心提醒太子妃，怎么能叫恐吓呢？”
凤凝烟咬牙切齿，却真的不敢再往前迈一步了。她绝不会拿沈凌绝的安危来开玩笑。
婧月洋洋得意道：“太子妃还是请回吧。”
凤凝烟没想到自己竟然连沛雪殿的门都进不去。
听着从殿内飘出的，让人不知不觉就会沉醉其中的琴声，想着沈凌绝和段华音此刻正同处一室，她便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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