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惊愕地看着凤凝烟身上的凤凰，如此熟悉的图案，她却仿佛不认得了一般。
过来很久，才表情恍惚的眨了眨眼睛，两行泪水，从呆滞的面庞上滑落。
她昂着头，面露狰狞道：“你如今也当上皇后了啊，凤凝烟！有宁南军做靠山，沈凌绝才能当上皇帝，你若不是宁南军少帅，他凭什么夺去本宫皇儿的一切！”
兰珠已经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点了火盆，燃上香炉，又给凤凝烟塞了暖手炉子，还不准她解下斗篷。
来的路上她还吩咐太监们抬了凳子随行，此刻凳子上铺着柔软蓬松的貂皮垫子，柔软而温暖。
凤凝烟哭笑不得，本来还想问兰珠，怎么不干脆连地上也铺上毯子，这样她就连鞋底也沾不着冷宫的地儿了，话到嘴边的时候她又忍了回去，唯恐兰珠真这么干了。
雨水充沛又温暖的春夏两季长起来的霉斑，在秋冬干燥的时候又枯萎失去活性，在梁柱上留下丑陋的斑痕。
这样的斑痕到处都是，年久失修，彩漆斑驳的冷宫，就像蒙了一层土，连各种家具都是陈旧腐朽的。
而凤凝烟的周围一圈，却因为兰珠的一番布置，显得精巧细致，与这里格格不入。
宛如凤凝烟这个人出现在冷宫一样，那么的突兀。
凤凝烟看完冷宫陈设，收回目光莞尔一笑：“甄氏，你别执迷不悟。皇上登基，乃是太上皇的决定。早在皇上他尚在襁褓的时候，太上皇就已经立下诏书，要废除你的儿子沈荻的太子之位。只不过当时杜家突然被陷害，才让事情搁置。”
甄氏听了，突然大笑：“不错，本宫当初就是听到这个风声，才授意甄家的人连同朝臣陷害杜家，令皇帝打消废太子，另立沈凌绝为储君的念头！”
凤凝烟目光一寒，愕然蹙起了眉头。
她以为当年关于敏贵妃家族所遭遇的一切，始于前面朝堂上的争斗，却不料，却都是因为甄氏一族的设计陷害。
在那九天玄女洞中，与敏贵妃短短数日的相处，对其才智胸怀，凤凝烟是钦佩不已。
如今听闻敏贵妃一族悲剧的起始，竟然是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宛如乞丐一般的女人。
怒气在凤凝烟心中酝酿翻涌，使得她胸口剧烈起伏，但是她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不屑与甄氏作口舌之争。
本来，她来此是让让甄氏和贵妃同住梨景轩，同是罪人，若能安于那一处，默默地老死深宫，至少比斩杀了更能保全些许体面，毕竟也是伺候过太上皇的人。
现在……
她改了主意。
但看着已经半疯癫的甄氏，口口声声高呼着“皇位该是本宫皇儿”的，凤凝烟目光中的恨意慢慢收敛了起来，变得无比平静。
她已经不想和甄氏多说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甄氏。
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利，她可以理解。但是把追寻权利当做自己人生的全部，不惜违背良心，教唆儿子杀亲爹，杀兄弟手足，灭他人满门，已经不算是人。
既然不是人，何必还顾全她的体面？！
“将甄氏押送往司正房。”凤凝烟冷声道，“让姚尚宫费点心，重新查当年杜家谋反一案，好好查、细细查，一旦废后招供出外臣罪行，详尽记录，直接交给大理寺秘查。”
凤凝烟的声音，森冷得就像极北之地卷着冰渣的冷风，刮过禁军的耳膜，让禁军们浑身一震，不禁挺直脊背，几乎是本能的齐齐高声道：“是！”
此前的禁军，接连经历了上官瑾和杜开两任禁军统领的谋逆，又经历了一场蔓延进宫墙的战事，简直就像受到了诅咒一般，人数锐减，还遭到多方猜忌。
本来沈凌绝是想将十率府的亲兵充进禁军，但是凤凝烟武将出身，总喜欢将力量握在自己手里。
本来禁军缺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募兵，何必将已经拽在手里的十率府亲兵填充进去？
于是现在这批禁军，既有从十率府充入禁军救急的，也有从别处招来的新兵。
这些人里，很多都听说过凤凝烟少将军的头衔，虽敬佩凤凝烟以女子之身冲锋陷阵驰骋沙场，但是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仍隐隐觉得凤凝烟能有今日成就，盖因托生在凤威名下，大多下意识的将凤凝烟功绩记在了凤威头上。
骤然听见凤凝烟无比威严地下令，其气势慑人，哪有半点女子的柔婉？有的，只是不亚于一个君王的霸气！
凤凝烟可不管这些禁卫心里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
她只是想起了前世，凤家被冤枉通敌叛国之时，沈凌绝孤身潜入南疆调查证据，不惜性命的帮凤家洗刷冤屈，却使得自己身受重伤。
如今，轮到她为杜家洗雪冤屈了！
她比谁都更了解灭门之祸的惨痛，为了敏贵妃，她也必须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当年那些构陷杜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凤凝烟这边一下令，身为禁军副统领的景棋便立刻得到了消息，飞快地禀告给了沈凌绝。
沈凌绝正在翻阅解语阁从南疆、蜀地送来的消息，宛如没有听见，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景棋隐约意识到沈凌绝对他的不悦，却不知道这种不悦从何而来。
沈凌绝看完了消息，这才抬起头：“景棋，你可知错？”
景棋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脸色惨白，急忙跪地：“属下不知，请皇上明示。”
沈凌绝倒也不是真心为难他：“你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有朕的命令，竟然敢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
景棋心说他这哪里是监视，分明就是凤凝烟动用的人马就是他的属下。
杜开谋逆，如今禁军统领一职悬空，他可不就是禁军最高统帅吗？他岂能不知道自己的属下在做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知道是一回事，将它报给沈凌绝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若今天来报的消息恰好是沈凌绝所不喜的，那他岂不是在离间沈凌绝和凤凝烟吗？
找到原因，景棋却觉得满口苦涩，只想大呼冤枉。
他就是因为知道凤凝烟审问甄氏是想帮杜家平反，所以才来报给沈凌绝，想让沈凌绝知道凤凝烟的良苦用心啊！
景棋不敢辩解，忙认错道：“是属下多嘴，以后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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