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琳琅听洛央这般说，唇角笑容越发苦涩，“实不相瞒，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我们……我们从出事后，就直接缩进了四皇子府中，外头的那些消息，是卫军师故意出去散播的。”
洛央挑了挑眉，“四皇子……是什么时候和卫军师搭上线的？两个人可是一直政见不和呢不是么？”
卫琳琅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之色一闪而逝，快得连洛央都不曾瞧见。
“我不知道，而且，我觉得，卫军师该是已经怀疑我了。自从那件事情后，我和孩子仍然被好生供养着，可是……他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洛央微微一愣，才笑着道，“你是知道他和四皇子一直勾连，所以才开始怀疑害怕了是么，你和你孩子两个，本就是卫军师要扶持登帝的人。可是四皇子若是和卫军师同谋的话，你不知道卫军师到底是扶持四皇子，还是你们，所以你惊慌害怕，直到今日，你找上了我，是么。”
卫琳琅的手轻轻颤了颤，半晌才道，“四皇子从来都不受宠，他远不如慕亲王，只不过，慕亲王如今没个名分，说什么也登不了帝位罢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看的。”洛央笑了起来，“看来，卫军师和四皇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啊……”
卫琳琅眼中满是痛楚之色，“若是洛妃娘娘怀生了，你们大概率，会支持洛妃娘娘那个孩子吧。毕竟，母亲出身洛家，孩子又是皇室血脉。慕亲王年富力强，做了摄政王，那孤儿寡母还不是要靠着你们活？”
“是啊……”洛央笑了笑道，“琳琅，你现在找我，是想求我们，改为扶持你们母子是么？你已经不信卫军师了，是么。”
卫琳琅双眸怅然。
“可我却不敢信你啊。”洛央慢慢道，“毕竟，你还在卫军师手中，我不知道，你用这些话，是不是来骗我的。”
卫琳琅笑了笑，“我知道你多疑的性子，也没打算让你一下子便接受了我。”
卫琳琅眺望着窗外，皱了皱眉，“四皇子府可能出了什么事儿？”
洛央站了起来，与卫琳琅一起凭栏而望，远远瞧见，四皇子府正院里已经乱做一团。
士兵们打做一团，其中，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如同一条条灵活的鱼，穿梭其中。
“瞧着四皇子的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的模样，今日容修好像带了云中君去，特意为四皇子诊治，保证四殿下早得贵子。”
卫琳琅闻言，半晌没有开口。
二人静静看着院子里的一片乱象。
过了许久，眼看着事态平息了，洛央才笑着道，“不过，有这些刺客在，想来四皇子却是不得不动手了。”
洛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浅浅笑了笑，便站起了身来，“时辰不早了，你出来这么久怕是不方便，我也回去了，告辞。”
卫琳琅点了点头，让丫鬟送洛央回去。
卫琳琅目光微涩，看着远处那院落半晌，才轻道，“这天下之大，我到底该去哪里？”
四皇子想要兵权，而卫军师想要的是权势，两个人一拍即合，自己呢？
如今，连慕亲王这边，也有了另外可以扶持的选择。
她只觉得眼前的路漆黑头顶，只能回头寻找唯一给过她暖意为她谋划过出路的洛央。
那丫鬟将洛央送回了四皇子院落内，就回去了。
“大小姐，这卫琳琅是来投诚的，肯定能带给我们不少卫军师和四皇子的消息，奴婢觉着，收来用用无可厚非啊。若是她愿意，让慕亲王直接告诉皇上，然后送了她回宫也成的。”
“我知道的，”洛央伸出手揽住灵素的胳膊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连卫琳琅自己都说，以后会帮着我们，她所求，也不过是卫军师真心想要卖了她的时候咱们能够出手相助而已。这卫军师我瞧着，有些太冷血了。能够养着这个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假琳琅和假皇孙这么久，真是出乎人的意料，恐怕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和四皇子合作的退路吧。”
灵素轻轻点了点头，“大小姐考虑从来都很周到的。”
“不过她倒是提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四皇子从来不受宠……”洛央道，“她的思维总是潜移默化地受着卫军师的影响的。四皇子不受宠，还不是因为，他和毒妃的关系吗？”
“那不是正好么？”
洛央顿了顿，“皇上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慕容修的母后，另外一个，就是毒妃。其他女人，和她们都是不同的。虽然所有人都说皇上爱的是慕容修的母后，可是据我看来，更应该是毒妃。”
“皇上……不是后来后悔去找皇后娘娘么？”
“那是看到自己丢了的女人过的这么好，不舒坦吧，他可是皇上，他不要的女人，就合该在冷宫里以泪洗面一辈子，怎么能越过越舒服，越过越开心？难道要他自己承认自己失败不成？”
“可是毒妃……”洛央叹了口气，看着满天飘扬的雪花，“那是他珍正宠到了骨子里，不要江山不要所有礼义廉耻都要的女人。他爱着她，所以恨她，永远也不能原谅她。”
洛央回头看着灵素，“你现在还觉着，四皇子在皇上心目中，无足轻重么？若当真如此，皇上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宠他包庇他。”
灵素有些慌了神，“也就是说，皇上对咱们慕亲王，可能只是点儿愧疚和疼宠，可是对四皇子，却是真正当成了自己人。”
洛央叹了口气，眼看着就要到前院，理了理裙裳，慢慢道，“麻烦的可不只是这些。你不觉得，四皇子，在某些地方，非常像皇上么？人啊，总是本能的喜欢和自己想法一样的人。而容修，太过光辉灿烂了，不至于讨厌，也不至于，真正的亲近。”
洛央瞥了一眼灵素，“卫军师对皇帝是了解的，而他似乎更喜欢在幕后的行当，他选择那个四皇子，倒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不是傻子，应该能察觉到卫琳琅帮过我们的猫腻。”
灵素被越说越觉得着急，“要身份没有，如今连皇上的宠爱都要画上问号，甚至于咱们洛府都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这么想想，情况真的不能更糟糕了。”
洛央轻嗤，“你怕什么，天塌下来了，有个高的顶着呢。再不济，直接一箭射死四皇子，谋朝篡位，也不是不能。”
说话间，已经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刚刚经历过一场刺杀，人群还未平息震惊，老少妇孺们相拥在一起，低声哭泣说着话。
洛央打眼望去，就见四皇子一身血渍，瘫倒在地，半边身子被戳了个血窟窿，云中君正在旁边给他诊治着。
四皇子唇瓣发紫，显然是中了毒。
真狠，宁可毒死自己也不还手，明明功夫那么好啊……
“王妃来了。”一旁的小厮上前道，“慕亲王四处寻您呢。”
洛央应了声，笑着问道，“可见我母亲了，她现在在做什么？”
小厮连忙道，“洛夫人还在洞房那边陪着新娘子说话呢。”
洛央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小厮引着洛央到了后院，洛央便瞧见王文鸢正和其他几个夫人们坐在洞房隔壁的偏房说着话。
几个贵妇面色焦虑，压低了嗓音说着什么，而王文鸢神色却还算轻松。
“娘亲……”洛央抬脚，走进了屋子内。
几个贵妇看到了洛央，纷纷站起了身。
“慕亲王妃安。”
洛央点点头，“都起来吧。”
王文鸢笑了笑，“你刚才去哪里了？外头有刺客，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呢。你可别乱跑撞上了，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
“央儿刚在园子里迷了路，被院子里的一个深居简出的小妾招待了顿茶。母亲不必担心。”
几个贵妇笑着道，“慕亲王妃真是个孝顺的，洛夫人有福了。”
王文鸢笑得不无得意，“都做了王妃了，还天天跟个孩子似的，让人看着头疼。”
又寒暄了几句，那几个贵妇眼见着王文鸢还有话说，索性回去和新娘子热闹地暖屋子去。
“央儿。”王文鸢蹙了蹙眉，“我听到了些外头不好的传言，她们刚偷偷和我说了，现在不少人都觉得，四皇子出事儿，是容修没忍住动手了。”
洛央无所谓地笑着道，“她们还说了什么。”
“你还是真不知道着急。”王文鸢叹了口气，“她们说慕容修是想抢咱们家的权势，一直以来，咱们洛府都只支持着慕亲王，所有慕亲王高枕无忧。四皇子本就是顺理成章的皇位继承人，如今又要分了洛府的支持，容修恼羞成怒，就动了手了。”
“一派胡言。”洛央道，“这些话，断然是那些深闺妇人才说的，不会是有见识的夫子们说的。”
王文鸢疑惑地看向洛央。
“之前洛初秋就嫁过了，为何不过是个续弦，慕容修恼羞成怒了。若是真想谋朝篡位，直接打上金銮殿不好么，何必去刺杀个不成气候的皇子？就这话，就是金銮殿上，我也敢好好分辨分辨。”
洛央细细地叮嘱着王文鸢，“那些女人敢在母亲面前嚼舌头，未必不是想听听母亲的口风，若是再有下次，母亲直接回怼过去就是了。”
王文鸢一派气度从容，“母亲哪里有你牙尖嘴利。再有下回，娘不理会他们就是了。”
“娘，你又说我！”
王文鸢听洛央那般说，便笑了起来。
丫鬟为洛央沏茶，母女二人坐在一处，吃茶闲谈起来。
王文鸢轻声道道，“四皇子是个阴险小人，马氏心里是有数的。这次采薇出嫁之后，她就要回去过年了。咱们洛府今年是要来些本家的亲戚走动的，说是走动，其实都是来看女儿的，你知道就成了。咱们洛府今年是不准备大操办了，可他们还是要往慕亲王府走动了。你要小心些应对，不过也不必太当回事。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洛家人，就算咱们洛府刻意疏远，也不会当真和你们反目的。”
洛央点了点头。
洛央尚未开口，王文鸢便又接着道，“你父亲昨夜都和我说了。来的几个人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父亲当初能够和他们分出来单过，也是因为他们做事情不大地道。哎……家和才万事兴，如今家中若是先乱了，那几个女子的布置，怕是也要给你添麻烦。”
“母亲放心，他们这次来，该是他们巴结我才是。几个女孩儿嫁的都是勋贵，既然和洛府联系不上，就只能指着我们慕亲王府。他们能在盛京城待几日？到时候还要仰仗着我们给他们照顾女儿。更何况，慕容修是当朝最炙手可热的宠臣，他们有点儿眼色都不会在我面前放肆。”
王文鸢神色微微一怔，想了想又不得不承认，洛央说得是极其有道理的。
“宫里头情形还好么？那苏妃娘娘有没有为难你？”王文鸢又转开了话茬子。
“没有啊……”
“苏玟都和咱们这样了，苏曲月不可能不和你们对付啊？娘听闻了那些杂事儿，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你说，苏曲月是怎么和家里人交待的啊？”
洛央道，“苏曲月是个有心计的。母亲不必担心。她知道她该做什么。”
又说了会儿话，外头小厮来催了说慕容修寻她，洛央才告别了母亲，往回走去。
慕容修站在垂花门下看到洛央，展颜一笑。
“时间还早啊，我们这会儿就回去么？”洛央笑着问道。
“是该回去了，四皇子受伤不轻，云中君正在竭力救治。”慕容修压低了嗓音，“等会儿怕是要找你当副手。这次的伤，怕是要治上一夜那么棘手了。再不走，你人就要被扣下了。”
洛央好笑道，“云中君肯定在心里骂你几百遍了，好不容易出了关，给他找的都是什么事儿。”
慕容修扬唇，“能者多劳。”
说着，牵着洛央的手，朝着院子外走去。
“真是可惜，这次刺杀来势汹汹，这身子怕是又要采薇照料上一两个月了。几个巴不得进府的小妾们也要等一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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