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想要出言劝慰些什么，可是看着慕容修的模样，最终只是轻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半晌之后，洛央才听见慕容修道，“来吃东西吧，你早晨走的时候就嚷嚷着要吃，现在还没吃呢。”
“哎。”
慕容修命人将东西都准备了上来，洛央夹了一筷子菜，笑眯眯地道，“容修做的当真好。”
慕容修好似漫不经心地道，“缅南都是一妻多夫制，想来是血脉里带着的吧，若是丈夫做不好，遭到妻子不喜，那可怎么办。”
洛央鼻尖便又是一酸，险些落下了泪来，“容修，不会的，我只喜欢你一个。”
“那便好。”慕容修笑道。
寂然饭毕，小丫鬟们才把饭菜撤了下去。
洛央这才狠了狠心道，“灵素不知道怎么还不回来，城门巷又不远。她素来手脚是干净利落的。”
慕容修一愣，笑了笑，“既然不回来，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洛央心里始终拿捏不定，担心忧虑着呢。
原本的意思，是让慕容修派人去看看，没想到慕容修竟然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夫君去再好不过了，大周朝，当真少有人能够入了夫君的眼。只不过……夫君如今打着的旗号是不在盛京城内，这容貌是要稍微改一些的。”
慕容修笑了笑。
不过须臾功夫，他已经换了副容貌，带着洛央上了马车，前往城门巷。
洛央犹豫道，“万不能让陛下知晓初代皇后还活着之事。皇帝的性子，锱铢比较，当初慕国公娶了初代皇后，她就不肯放过，更何况初代皇后另外嫁人生子呢。”
慕容修也跟着点了点头，“那央儿想要如何安排。”
洛央便连忙道，“原本该是好好接回慕亲王府，供养着的，如今多事之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初代皇后的事情若是被人知晓了，事情非同凡响啊……不如送到安县。和我的父母和众位贤能之士在一起。不管外界如何流言蜚语，能够保住我的父母，就能保住她。”
“并且……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跟踪此事的人。在此之前，万不能让萧御或者镇南王率先知道此事。哎，这件事情若是持续发酵下去……皇上迟早也是会知晓的。咱们只能能争一时是一时了。”
慕容修点了点头，将一袭薄衫盖在了洛央的身上，“天气冷，小心身子。”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我……该和她说些什么？”
洛央心弦一颤，咬了咬唇，才道，“咱们虽然是这般商量着，到时候，还是要问问，初代皇后，也就是我们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能规劝，就多规劝两句。”
洛央见慕容修皱着眉仔细听着，并未开口，才继续解释着，“也兴许，她有别的抱负和计策，关于慕国公当年的事情也有别的说法，也未可知。。”
慕容修仍旧沉默着，许久，才轻声道，“我已经想不起来母亲到底是什么性子、什么模样的人了。”
慕容修的话让洛央心底跟着一起凄凉了几分。
洛央连忙轻声道，“容修……她是你的母亲，你想与她说什么，就说什么，怨恨也好，爱也好，怀疑也好，你都可以有。”
慕容修撩唇，“我想问问他，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洛央的手指，慢慢放在慕容修的手上。
他这时候，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着而已。
马车内，微醺的香风拂过，阳光透过珠帘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模样温柔而干净。
到了城门巷，忽然听到了马车外头灵素的声音响起，“是大小姐的车驾吗？”
“嗯，灵素，怎么这么久还不曾回来，我十分担心你。”
“……那位夫人，始终不愿意见客。我在这里等了许久了。”灵素的嗓音染上了几分焦灼。
洛央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我来试试。”
说着，就要和慕容修一起下马车。
却蓦然见到慕容修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容修？”
“该说的，你都知道了。我想问的，也都告诉你了。”慕容修笑了笑，“一个陌生男子陪着你出来在城门巷见客，实在太过扎眼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刺客暗哨已经躲藏在暗处偷窥着了，为夫不如留在外头，帮你们做警备，你只管安心地去见她。”
洛央的手颤了颤。
纵然他话说得漂亮，可是洛央还是能够感觉到。
他……变了。他在害怕，在担忧，在畏惧。
她怔了半晌。
慕容修笑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央儿。你去吧。我在外头等着你。”
她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好。”
她下了马车，扶了灵素。
灵素看了一眼车内的身影，立刻心领神会地低下了头。
洛央便扶着灵素，走入了城门巷。
洛央倒是不是第一次来这巷子里，他往日里闲来无事，总会到城门巷义诊，帮着接生，帮着看伤寒杂病。
这里是贫民的聚居之地，一家老少挤在狭隘的地方，睡觉都是上下铺，最容易生病，也最容易死人。
她戴着帷帽，城门巷里的男女老少仍旧有不少认出了她的模样，都恭恭敬敬地从旁边走过，只当洛央是来这里给病得严重的人施诊的。
洛央在灵素的带引下，走到了一个大杂院前。
洛央让身边跟着的灵素去扣了院门，门从里面打了开来，洛央瞧见有人从里面探出了头望了出来，看到灵素，又道，“都说了，那个女人谁都不肯见！就等人家儿子回来呢。走走走，别闲着没事儿在这儿晃！小心我当贼打你！”
灵素让了让，让那女人看到身后的洛央的身形，“你不认识我，我家主人都不认识么？还不快让开，我家主子要见见她。”
那人怔了怔，犹豫了片刻，才将门打了开来，道，“贵人里面请。”
洛央看了眼那人，“她谁都不肯见，只等见自己儿子？”
“嗯。”那人愣了愣，“咱们没欺负她一个老人，只是她儿子走的时候一直这么交待我们，除了他谁都不要见他母亲，他母亲蛮可怜的，不想被那些讨债的骚扰。所以小的们才警觉了点儿。”
洛央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里男女老少都有，都知道慕亲王妃，有些还是慕亲王妃救过的人。
他们想跪下，又想起来洛央说过的义诊的时候不要乱下跪，就一个个看着洛央傻乐。
洛央叹了口气，想了想，对灵素交待道，“这里的人，能照顾些就照顾些，另外要小心保护住她们。”
“是。”灵素笑了笑，“等会儿会送来铺子被褥还有缝制衣裳的粗布布料和糙米……您看可以么？”
洛央点了点头。
走到了那个木门前，洛央还是有些忐忑。
“第一次见婆母，总不能不带东西……”
灵素倒是个细心地，取出了一颗硕大的东珠项链来，“缅南女子多喜欢珍珠的，想来老夫人在缅南生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喜欢的。这东珠项链，是东海顶级的珍珠做的，价值不菲，该是……能入了老夫人的眼的。”
洛央还是紧张地绞着手帕。
灵素又轻声禀报着，“大小姐，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您来了，老夫人该是也知道了。您可不能让老夫人等久了。”
洛央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伸手轻轻扣了扣门。
意料之外的，是门竟然没有锁。
洛央推门而入，进了堂屋。
狭窄的堂屋，摆设老旧，却还算干净清洁，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正端坐在正中。
她一身荆钗布裙，却一身气度非凡，虽然坐在大杂院的破屋子里，却好像坐在庙堂之上的老神仙。
洛央心中一惊。
故事里的初代皇后，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啊。
是啊，不管如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美人，也该迟暮了。
就连曾经风华正茂靠着一身皮囊在越国混出了风头的皇上，如今丹药催着养着驻着颜，也变成了宫妃们人人厌弃的所在。
“是慕亲王妃来了。”
洛央上前一步，便要施礼，却被初代皇后一把扶住了，她笑吟吟地道，“慕亲王妃不必如此，如今，我既不是皇后，也不是慕国公夫人，我只是一介百姓而已，可担不起慕亲王妃这么一礼。”
洛央喉头一哽，“夫人，这一礼，是儿媳见过母亲的。”
老夫人却笑着道，“咱们缅南的规矩，女子为大，儿媳见过婆婆也不必敬茶，不必上礼的！”
洛央轻咳了一声，心中想着，这缅南的规矩，还真是越想越惊世骇俗。
感情您又是当了大周朝国母母仪天下，您骨子里还是脱不了缅南人的心啊。
老夫人似是看出了洛央在想什么。
“难怪修儿这般喜欢你，就这白嫩嫩芦笋尖尖般的小脸，这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就够你讨四五个听话能干的老公的……”
“咳咳咳……”洛央一阵咳嗽。
老夫人被逗得笑了，“这丫头，肯定是偷偷在心里编排我呢才被我这句话吓到了。所以啊，我当不了大周朝的皇后，走了就走了。我在那皇帝老儿跟前为了活命演了那么久的戏，也没算白演。他估计到现在还以为着我是个听话乖巧的布娃娃呢，其实我早就看他是个没人要的货，当他的初代皇后，是我这辈子最丢人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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