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芷嘴唇微微颤了颤，沉默了良久。
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半晌，终是开了口，“姐姐，你总有法子，一次次戳我的心窝子。”
竹芷说着，便呜咽着哭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洛央蹙着眉头，抬头望向了宁鸢。
宁鸢面色雪白，直直看着她们。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需要你道歉的人，是宁鸢。”
她站起身，裙摆被风吹动，如同涟漪。
洛央俯身看着竹芷，“你也不必在我眼前用你拙劣的演技一次次告诉我你多么无辜多么糊涂。竹芷，你才刚刚开始长大，你不知道在你之前有多少女孩用过这个手段。你若是真心有半点悔改，这时候就不该哭着对我说对不起，而是对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那你要我怎么做！”竹芷忽然大声尖叫起来，“扯开了说吧，洛央！我如今落在你的手里，你到底想要对我怎么样。”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你们这些人懂什么？我只要他，我只想要他！在离开他的日子里，我日复一日的煎熬，你们知道么？”
“宁鸢，”洛央抬起眼来望向宁鸢，声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竹芷就交到你的手上了，这个女孩从今之后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理会。”
“你不会这么做的！姐姐，你现在可还需要着我呢。我是缅南国的公主啊。姐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什么打算。不就是想要可以用我，操控整个缅南吗？否则你怎么会派宁鸢来救我。”
洛央淡淡地接着道，“呵，区区一个闽南。真以为我大周降服不了吗？留着你，不过是想留一丝和平解决两国战争的希望在罢了。你死了也无所谓。”
竹芷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半晌才笑了一声道，“姐姐你又吓我。”
洛央沉默了良久，才道，“把她带下去吧，我说过了，我已经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竹芷死死盯住洛央。
“来人，将竹芷带下去吧。”灵素大声道。
手下连忙应了一声，便带着竹芷退了下去。
待暗卫带着竹芷离开之后，屋中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半晌，洛央才道，“是不是我一直在对她太好了？”
灵素忙上前，道，“大小姐，有些人就像是养不熟的狗。你何必为了这种人伤心。”
洛央点了点头，才抬起眼来看了一眼脚下跪着的更夫和那小妾，轻声道，“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妾“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连声道，“王妃你饶贱婢一命吧。”
那更夫也跟着上前叩头。
洛央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道，“饶你们一命倒也不难。只要你们接下来好好配合，我自然会放过你们的性命，并且，那头答应了你们什么，我们这边，只会双倍。”
那两个人拼命地磕头，“谢王妃，谢王妃！”
洛央淡淡地看了灵素一眼，“把这些人交给暗卫营吧。若是他们乖乖听话，饶他们一命也无妨。”
灵素朝着洛央行了个礼，应了声道，“是，奴婢遵命。”说完便站了起来，缓缓地退了下去。
洛央抬起眼看了宁鸢一眼，却发现宁鸢还木在原地。
洛央笑了笑道，“可是对我的处理有什么不满吗？”
宁鸢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多谢王妃，王妃今日所说，宁鸢铭记在心。”
洛央听宁鸢这般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与灵素、初桃都是我的人。我会护着你们一生安稳。”
她点了点头，抿唇告退。
灵素连忙上前，伺候了洛央换裳熟悉。
因着晚上闹腾了这么一宿，洛央起得便有些晚了，一直到了快晌午才醒。
昨夜的事情发生后，寨主夫人早上特意过来打着道歉之名，送上了许多礼品。
因着洛央一直没起，所以寨主夫人只是放下了东西，和灵素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洛央一觉睡起来，就看到了满桌子堆得礼品，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她因为那小妖精头疼了多久了。”洛央抿唇笑，“今天竟然跟过节似的给咱们送东西。”
灵素一笑。
“今日早上，那几个将领被咱们秘密放走了。”灵素张罗着让丫鬟们给洛央摆上午饭，“剩下的那些士兵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发现了不对，现在……竟然互相打了起来。”
洛央蹙了蹙眉，“情形不对……人都说困兽是最强悍的，这些人若是当真闹起来，用尸山血海地填……怕不是真能脱困。”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
“王爷去哪里了？”洛央抬头轻声问着。
灵素笑了笑应道，“王爷大清早的时候回来了一趟，看了看大小姐还在睡，就又出去了。也是喃喃着什么困兽之斗，怕不是要出事。不过王爷走的时候说过，大小姐什么时候醒了派人去山庄议事厅和他说一声，他会回来。刚才奴婢已经递出了信儿了”
洛央闻言，便点了点头，“你做事情，越来越周到了。”
“等宁鸢缓过了这么几日，我就轻松了。”灵素笑了笑，“竹芷……好像被宁鸢砍断了手和脚，放进了一个花瓶里……大小姐，当真不管么？”
洛央眉头一蹙，忽然觉得桌子上的酒肉有种让人作呕的臭味，她扶着桌子，胃中一阵阵翻滚的难受。
“大小姐，奴婢不该和您说这些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您还怀着身子呢……”灵素忙倒了酸梅汁送到了洛央的手中。
“无事……”洛央将酸梅汁饮下，“我不过是害喜罢了。”
灵素一脸担忧，“可是大小姐，您还没用什么。”
“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洛央看也不看满桌子的酒肉，走到一旁看书。
灵素再不提那些，吩咐人将桌子上的酒肉都撤了，另外熬了燕窝粥，炒了些清素的小菜送了上来，洛央这才用了一些。
慕容修果真回来了，瞧见洛央神色恹恹，心中便有些心疼，“怎么回事，听说你害喜不肯吃东西？”
洛央抬起脸，“哪里，我这不是吃着燕窝粥吃得挺好的吗。我很好，不用担心。是这小家伙淘气了。”
她犹豫了一下，笑着道，“我昨晚做梦还梦到他了，是一条漂亮的鱼，在我的怀里撒娇。”
慕容修笑了笑，满目温柔，道，“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儿。我很喜欢。”
洛央笑着道，“我也是这般觉得的。”
慕容修拉着洛央坐在了软榻上，又替她盖好了薄被。
洛央沉默了良久，终是问出了声，“可是战局有什么改变么？为什么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在议事？回来看我会不会耽误？”
慕容修愣了愣，转过眼望向洛央，“央儿该是知道，那些人的将领被我们放走泰半的事情了？”
洛央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应道，“是……”
慕容修轻声道，“央儿纵然不懂得兵法，也是该懂得，如果一群人知道再无出路，会放手一搏，如困兽之斗，想要撕破笼网。”
洛央便又接着道，“是。所以……今晚到明后天，可能是战争的转折点，对么？”
慕容修沉吟了片刻，才道，“央儿，我们今天早晨讨论的，就是这些事情。”
洛央更是疑惑了，问道，“对付这种情况的策略非常简单——加紧笼网、并且严阵以待啊？为什么，这区区一点事情，也要讨论一个早晨还没有下决定么？可是那些人有异心？”
慕容修听洛央这般回答，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有个人提出了一个非常歹毒的计策。而许多人都同意了。”
“歹毒的计策？”
慕容修双眸沉沉，看向洛央，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似是百般斟酌。
“那个人想要利用人性，告诉他们，后日午时前，不论用什么法子，只要杀够一百人，就能够放谁出去。”
洛央攥紧了手，思索了良久。
这法子何止是歹毒啊。
就算不想杀人，但是总有那么几个提着屠刀，想要趁机杀人逃出去的，理智而有头脑的人，当真太少了。
而人性，总是难测。
而只要开杀，绝对不止一比一百的比率，就算杀够一百人要收手的人，在面对旁人对他提起的屠刀时，仍要杀下去。
若是没有意外，屠杀开始后，最后幸存下来的人，很可能只有一个。
慕容修笑了一声才道，“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计策太过毒辣，有违天道人伦。央儿，如何看？”
洛央呆了呆，慢慢道，“那是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没有见过无数吊死的无辜仕女。战争的残酷，从来是尸山血海。他们与其现在妇人之仁，不如在一开始就阻止战争。”
慕容修的脸上，逐渐漫出了笑意。
他的央儿，果然没有教他失望。
“如果那般做，必然背负天下骂名啊……今日之人，没有一人愿意背负此名。而这山脚下的水川湖泊，也会沦为一片杀怨之地，血染河流，尸漂如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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