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A市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医院后门小区房顶的暗红色瓦片上，跳动着微微的光。偏灰色的墙壁都被染上了生机，空气中沁有腊梅花的味道，那样淡黄色的一小朵一小朵的花，就安静的开着，淡淡的香味充斥在空气里面。
虽然是阳光大好的天气，但还是冷的人有些发抖，小区里面的老人领着孩子，在有太阳的地方已经开始玩开了。几个小朋友聚在一起，时而奔跑，时而手拉着手甩着绳，玩累了就坐在地上头聚在一起，低声的交换着彼此的秘密，之后换来一阵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高兴拿着手机，从楼梯里下来了，她今天穿的也比平日里更厚实一些，上身穿着一件羊羔毛黑色的外套，领口处缀着一圈厚厚的灰白色毛，正好可以避免脖子被风吹到。下面穿着一条加绒加厚的黑色裤子，配着一双黑色的靴子。
她看着前面的路，手里的小包包一甩一甩的，对电话里的人说：“你不用特意来接我，直接我们家门口见吧！”
季明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都到小区门口了！”
她加快了脚步，有些无可奈何，这人也太有礼貌了，再拒绝就不好了：“我马上出来，你等着！”
她的影子在地上一跃一动，跑了几步后，高兴小声得嘀咕了几句：“还好实习都把身体给锻炼出来了，不气不喘的，还真挺好。”
季明宇看到她的身影后，就下车了，站在一旁等她。他视力很好，隔着些距离都看见她今天化妆了，整个人神采奕奕的，五官更加精致了些，特别是小嘴嫣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身上的黑色衬托出的。
早上的元气少女，踏着晨曦的光而来，染红了天边的云，惊艳了他人的眸。
上车后系上安全带的高兴，有些煞风景，带着疏离：“你可以不必来接我，你们家过来有些绕路，我直接打个车回去挺方便的。”意思还是两人不算熟悉。
季明宇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缓了两秒：“我不知道你们家住哪里！”
“而且吃过早饭后，我妈妈就把我赶出家门，让我来接你了。”
高兴的笑在脸上僵了一秒钟，原来是被逼迫的，她还想开口说以后大可不必这样麻烦，省得她欠人情。自觉闭上嘴巴她掏出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但头有些晕，收好手机后又无聊的盯着窗外。
疑惑：“你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嘛吗？怎么都到这里了？”
季明宇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太过于直接，让她很难忽略他眼里带着的嘲笑。
他指了指方向盘旁边的手机，上面的导航正开着，高兴别过脑袋，鼓着嘴向窗外吹了一大口气，额前的刘海儿都动了动。她想了想，这天儿没法聊下去了，聊死了，还是那种躺地上一动不动的死法。
她又掏出耳机，开始听起歌来，原计划今天自己打车回去的，左右都是坐车，闭上眼睛听歌吧！还能省一点打车的钱，拿去吃零食不香吗？
季明宇看她的小脸变化了好几下，心情变好了一些，他的手在方向盘上动了动，发觉今天明明是周末但路上一点都不拥堵，大道上都没几辆车。
A市的绿化很好，每一个季节都有很多不一样的花开放，大家排着队的争奇斗艳，马路边没有属于季节的寒冷。这些花在温暖着、点缀着这座城。
最近因为快到元旦了，大马路十字口上，有很多绿化工人，运来了许多的盆栽，鲜艳的花朵，在布置。
一路畅通无阻，车子在四十分钟后到达了高兴的家，她也挺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摘下耳机塞到包里，有些期待。
高兴妈妈在中途打过电话给他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她就提前站在门口等他们。
一下车，高兴就往妈妈身上扑了过去，高兴妈妈接住她，身子退了两步，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臂：“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疯。”嘴里虽然是在说她，但脸上的笑藏不住。
季明宇今天穿着是他妈妈挑选的衣服，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深蓝色的条纹西装配着白色的衬衣，特别正式帅气，他走到长辈身前：“阿姨您好！”
高兴妈妈上下的打量他，很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女儿的手：“我们上去吧，做了你们都喜欢吃的菜。”
季明宇接受丈母娘的打量后，走到车子旁，将后备箱的礼物拿了出来，瞬间地上摆满了各种包装精致的礼物。有烟酒，有各种水果还有给高兴妈妈带的燕窝补品。
后备箱关上后，后座的车门又打开了，里面还有满满的一排礼物，这些袋子的包装很是粉嫩，有吃的玩的，全是给高兴预备的。
这一堆都是季妈妈精挑细选，绞尽脑汁准备的，那天一听说儿子要去未来丈母娘家吃饭，第二天她就去置办礼物了。早上儿子出门前，她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带过去，这叫礼多人不怪，季明宇争不过自家妈妈，就妥协了。
高兴妈妈看着这么一大堆东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虽然说吃个饭带个礼物来很正常，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些东西三个人也拿不了，正在三个人犯难的时候，有几个阿姨跟高兴打招呼了。
“高兴今天回来了，最近实习忙不忙？”
有眼尖的阿姨看到季明宇后，凑到高兴妈妈面前：“这是高兴的男朋友吗？长得真帅气”
“哇，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就带了这么多礼物。”
于是几位阿姨帮忙拎着东西，热情的将他们送回了家，高兴妈妈让她们一起吃饭，大家都拒绝了。
没过多久，楼里都传出了一则八卦，高兴的男朋友很帅，家里条件很好，家里重视高兴，第一次来丈母娘家带了一车的礼物。
进屋后高兴爸爸已经泡好了茶水，热情的与季明宇打着招呼。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天。高兴听了几分钟，实在参与不进去。
后来不知道季明宇说了什么，将高兴爸爸哄的高高兴兴的。一口一个小季小季的叫，眼睛都合不上。
在饭桌上更是夸张，将平日里舍不得喝的酒拿了出来，依稀记得爸爸说这是给未来女婿留着的。高兴闻着味道，嘴馋，也递过去一个小杯子：“爸给我也倒点，我好久没喝这个了。”
高兴爸爸垂眸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儿像她，从小他喝酒，她就要舔一舔。长大后逢年过节，她还要跟他喝上两杯。
他想了想就给女儿倒上了，轻抿了一口，看向未来女婿：“小季你可不要介意啊！我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不过喝得也不多。”
被点到名的季明宇一下子想到他们在江边喝酒那次，喝的不多吗？才怪，这家伙说不定比他还能喝。
他笑了笑：“没关系，偶尔喝一点对身体好！”
高兴拿着杯子看向他，嗤笑一声，根本不在意。嘴里都是酒的醇香，这家伙演戏也不错。
这顿饭吃了很久，高兴妈妈也一直在帮几人夹菜，高兴坐不住了，她老爹一喝酒话多得不行，她打了一声招呼就进房间休息了。
季明宇喝的也不少，下午在客房里躺着休息了半天，不知道是听说的，第一次上丈母娘家，岳父倒的酒一定要喝，第一印象很重要。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因为要开车，就没有再喝了。
饭后高兴一家三口将他送到楼下，高叔叔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小季下次再来吃饭！记得答应叔叔的话！”
季明宇点了点头，偷瞄了高兴一眼，郑重的回答：“叔叔我会照顾好高兴的。”
当事人表示有些莫名其妙，她想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正努力回忆着，高兴妈妈推了推女儿，你们再聊一会儿。
这会儿楼下已经黑了，两人面对面的站在哪里。季明宇见她没话说：“你上去吧！外面冷，我就先回家了。”
在他上车后，高兴敲了敲车窗玻璃，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座位。然后跟着上车了，她盯着桃花眼问：“我爸爸给你说了什么？”
这问话的架势，他如果不说，肯定走不了。
季明宇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座位倾斜了一些，找了个舒服的我角度，他望着车外漆黑的夜，垂着眸：“讲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高兴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那时候父母工作忙，她跟着奶奶也吃了很多苦，但她倔强从来不会跟父母提起这些事。但是她不提，并不代表父母不知道。
她搓了一下手：“然后呢？”
“叔叔说，也没有怎么照顾到你，你就长大了，你很优秀是他的骄傲。你小时候已经很苦了，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对你好。”
可能是记起太多的成年往事，在小时候的记忆里，父母都是比较模糊的，只过年才会有。
她动了动嘴：“你演的不错”就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高兴擦了擦眼角的泪，电梯一层一层的上升，她忽然对着里面的镜子笑了，摸着自己的脸，她很幸福，有一个温暖的家。
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妆有些花，她平时很懒，但每次回家都会化妆，实习夜班多，每一次妈妈看到她的黑眼圈总是心疼，所以她要有一个好气色，告诉家人，她很好。
季明宇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自己也不知道几点回去的，总之在她家楼下呆了很久，才想着回家。
脑海里想了很多，吃饭时，叔叔阿姨的话。
……
呼吸科在第四住院大楼的三楼，是一栋老旧的楼，只有外面看起来不错，翻修了一下。但里面的条件不能跟第一住院大楼比，病房有的墙壁都花了，没有空调。
实习生去报到时，换衣间在楼梯口旁边的一个小隔间，旁边挨着厕所。里面只能容纳两人一起换衣服，还不能转身，一转身就会碰到，隔间的木板还会透风，冷的人发抖。
墙上挂着很多钩子，用来给实习生们挂衣服。地上摆着很多鞋子，还好这是冬天，不然肯定会有一股味道。
这里没有空调，大家将护士服穿在厚外套外面，紧紧绷绷的，胖胖的手臂显得有些滑稽。有些爱美的实习生不愿意这样，就只穿着毛衣套个护士服冷的她们走来走去。
呼吸科的场地比较宽，护士站外面是一片比较宽敞的空间，对面是电梯。听高兴提起过，下午有老师，会带着病人在这里练习呼吸操，很热闹。
大家换好衣服站在护士站外面，里面有老师在配药。治疗室里还响起一阵轰轰轰的声音，冬天有些药总是用手摇不散，只有放到特定的小机器里面，帮着溶解。
听到外面有动静，里面的老师看到大家傻站在哪里，有些不满，她的嗓子有些尖：“都在那里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
大家才缓过劲，挤进了治疗室，呼吸科的治疗室也不大，老师确实忙，治疗车上面有的已经插好了输液器，在放液体。
她拿了一只配抗生素20毫升的空针，看了一圈人：“你们进来几个人就够了，这位妹妹帮着撕开输液器，然后插进去。这位妹妹负责我刚放液体这几个……”
八点钟，科室的人都到齐了，在呼吸科交班是在护士站，护士长过来后，让实习生交班后找总带教老师。
陆宛童跟夏晓站在一起交班，总感觉怪怪的，在其他科室医生护士总是打招呼，开开玩笑。在这里医生一拨，护士一队，分的格外清楚，两位老大也是一脸严肃，看着自己手里的本子，不怎么说话。
这一批的实习生都察觉到了异样，他们都变得谨慎起来，毕竟是实习的老油条了。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能快一些转科。
交班结束后，总带教老师，就留下了实习生，简单的分了一下老师，说下午三点开会，就散了。
陆宛童在分老师的运气上，一直不错，她的老师是A大的，毕业后市医院正好招聘，就考了进来，在呼吸科呆了三年。
她在病房里面找到的老师，她的推车放在床边，正在打开留置针的包装。
她胖乎乎的，个子很高，说话心平气和：“你来输液吧，病人液体多，容易动，得打留置针。”
陆宛童回答了一声：“好”就自然的接手过去，熟练的绑好压脉带找血管。大冬天血管不好找，再加上病人是老病号，手上青青紫紫的，看不太真切。
找了一会儿，摸着有一根血管弹性还不错，陆宛童戴着口罩的脸，转过来请教了一下老师：“刘老师，你看这根可不可以。”
刘老师收了收护士服，就蹲下来了，她感受了一下：“可以，赶紧吧，绑久了可不行。”
病人是一位大叔，他看着两人的对话，就知道是实习生，他收了收手：“刘护士还是你来吧，我的手可不好扎，我就相信你。”
刘护士按住了想让出位置的陆宛童：“每个人都是实习生过来的，这个妹妹轮转了几个科室，差不了。”
后来陆宛童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这一针进的很漂亮，病人也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
上午在繁忙中过去了，下午三点准时去开会，想过很多开会的地方，但呼吸科总是出其不意，居然在二楼的一个走廊上，那个走廊链接着其他的楼，四面透风，冻得大家手脚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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