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安的路上，我忍不住好奇，问慕青骨：“你与秦臻很熟悉么？都谈了些什么？”
慕青骨摇摇头：“算半个同门罢了，说不上熟悉。不过是他问了我一些灵书长老的事。”
我见他这么说，神色又那样冷厉严肃，一下子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慕青骨来了一趟秦府，倒变得怪异了起来。往常待我总是温和的，这一回一路上金口难开，一个字也没主动和我提起，甚至都没看我几眼。我不知他是怎么了，只跟在他后头，想的是等他要离开时，我再问他个仔细。
待到长安城西，他脚步徐徐似有迟疑之意，终于在宛水岸边停住了脚步，转身来定定看着我。
我刚要开口问他什么，慕青骨骤然一下子紧拥我，抱的我生疼。他极用力，我的筋骨似乎要断裂开，却莫名害怕，不敢动亦不开口，任他如此。
“你没有话要告诉我么？”他声音就在我耳边，一字一字极其清晰缓慢，有我不能分辨的极力压抑的某种情感。
我被他气势压的几乎窒息，被他抱的脚几乎离地，身体贴在他身体里，严丝合缝，微一仰头正好附在他耳边，声音低弱：“慕青骨……”
声音如奄奄一息的幼猫，我感受到他身体极其轻微的一颤。
他微一低头，气息呼出热烈发烫：“你是杀手，对不对？”
我全身一下僵住。
他徐徐把手覆在我后颈，迫使我的脸颊向他靠近，他的脸颊几乎与我相贴，久久如此无话。我的脸已经羞赧而发烫到脑袋发昏。
我反一下子伸出手环过他脖颈紧紧搂住他，埋头他肩窝。我极想哭，我也知道他一旦看到我落泪，必然前嫌尽释。可我没有任何理由哭泣，没有任何资格哭泣。我想最后地抱住他，我知他必会离我远去。
只一瞬，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匆忙到不敢看他便转身而逃。
我自知他心里是一个怎样的我。唾弃也好，痛恨也罢，我都应得。
他终究是知道了。许久以来我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我一下子整个人嗡的一下没了想法，只知道下意识地跌跌撞撞走回了家。
“阿召——阿召？你怎么了？”我被这声音一叫才回过神来，发觉是花妖开了门坐在前院，奇怪地看着我，“怎么哭的满脸是泪？”
我抹了一把脸，才发觉自己不知觉泪流了满面。“姐姐……我——我和他，再不能够了！”
花妖听言，也知必有事发生：“先进屋去，有话告诉我，快别哭了。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呢？”
我胡乱擦了擦脸，一想到往后我与慕青骨再无半分可能。如他这般人品，如何能够不视我如仇寇？
一想到从此以后，他不会再与我有任何瓜葛，我便什么也想不到，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还有何意义。
“他……他不知从何得知了，我是杀手……”
我咬了咬嘴唇，眼泪又忍不住往下落。
花妖蹙了蹙眉：“我还没来得及问呢，这回他带你去秦府求医，结果如何？”
“毒倒是解了，也没大碍了……”她这样一问，我却渐渐清醒了，这些日子我们都在秦府，慕青骨能接触的人也就是秦臻了——是他？
花妖的神情看是与我想到一块去了：“那必就是秦府的人透露的了。不过秦臻虽与你过往有些瓜葛，却也不必要破坏你如今啊？秦公子人品想来不会这样低劣罢？”
我微微颔首：“我也是这样觉得……秦臻的人品自然是没的说，我也信他，可是……这回去，我遇上了他的夫人，倒不是好相与的。”
我把沈昱如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花妖，又道：“不管怎么说，此事……我是永世不得翻身了。他那样的人物，怎么容得下我一个杀手？”
花妖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叹了口气，许久才问：“你且在家歇几日，按你们俩这么久的情分，说不定他这几日又来找你了呢？后面的事，再做打算罢。不管他怎样，我总陪着你的。”
我愈发忍不住啜泣起来，想到十九师叔说过的那些话，如今倒恨不得中毒死了才好，这一趟秦府不如不去的好。
如此消沉了总有半月有余，再未听说慕青骨半分消息。我日日待在院里看着院门，只期待有一日慕青骨来扣门，却盼也盼不来，只有阿豆来过一次。
阿豆来无非是让我接活儿。他来的时候我坐在院里，忙不迭开了门，却见是他，抬了抬眼皮，坐回去，端起手边冷茶一气喝了。
阿豆连连捶胸叹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来，花妖姐姐说你去了青州，今儿再来，见你憔悴显瘦了不止一点点。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身子不大舒服，往后一段日子都难接活儿了。你回去告诉怀雀子，待我好了，我自会去找他。”
阿豆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我：“你瞧瞧，你的排名都跌了多少！排名跌了，身价可也没了，姐姐想清楚了。”
我接过那杀手榜，随意一看，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阿豆还在那絮絮叨叨，我骤然打断他问道：“秀相公还在长安么？”
“秀相公？”阿豆想了想，“前些日子说是外出了一趟，不知回来了没。”
“阿豆，你且回去罢，我怎么也得歇几日才行。”
我打发走了阿豆，回到房中骤然一看铜镜中的自己，比之前在秦府疗伤时还要消瘦十倍，眼下乌青，面色苍白，看这样子，绝不像能杀人的样子。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见天色还早，换了身衣服，涂脂傅粉一番，显得没那么难堪，与花妖说过了，便出了门，要去找秀相公。
秀相公好像与越寒认得，若是越寒在长安，我也好问问他，慕青骨近况如何。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妄求与他重修旧好，但总存有一分希望。
我正要出门的时候，却恰好遇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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