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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优小说网 > 凉陌川凌肃 > 第71章 有凤来仪
 
他们要报复朝廷,他们本身同样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做。就当是陈念纭重私心,利用十三骑来报私怨,可刑部大牢中的那女犯,身上的讯息到底是什么,她又要向谁传达?如今她的线索中断,必然会有其他人代为执行,那么执行者是谁,具体又如何呢?

朝廷这次大动作,打草惊蛇之余,就算有成效,所真正落网的不过是对方的一小部分,他们那项神秘任务的背后,牵连的才是他们的根本。

慕晨依旧漠漠着,喜怒哀乐仿佛天生与他那张俊脸无关,葱段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眼如碧潭,吐字轻轻:“无论他们有什么计划,这一杀,总归会替他们结束的。”

除了这三个颜色的信息瞒了慕晨外,凉陌川也未告知麻子的事,这些头绪,还得让她自己人去跟进。

凉陌川不再多言,圣上因为九皇子中毒而震怒,诛杀十三骑的诏令谁敢不从,凉家还背负“通敌”嫌疑,朝臣们还未打算罢休,五皇子唯恐天下不乱,不亦乐意乎地做着背后推手,她更不能再说三道四,避得越远越好,书情已为她带回了最重要的收获,剩下的该交给慕晨了。

屠杀也好,放长线钓大鱼也罢,各有各的天命吧。

乘马车回往国公府,驶上通往国公府的那条宽阔大街,凉陌川挑起车上的蓝色呢帘,见国公府大门前一人一马。

一身不染烟尘的天青色风中涤荡,他只静站不动,芝兰玉树之气,也似醉了秋意。

超凡脱俗的空净之美,在长风中他颀长的身形,在顾盼间明眸的辉映,在晨光下眼底的欣喜。

文丞手牵枣红马儿,已在国公府门前等候多时,门卫多次请他进门,他都一一婉拒。

凉陌川见文丞等候在此,忙跳下马车迎上,她怎样也想不到,向来对他淡然无感的文丞会亲自来她府上,简直是意外的惊喜了呢。

“你总算回来了。”文丞牵着马儿上前几步,说完弯了身子朝她行礼,解释道:“那日我父亲莽撞了,请世女原谅。那事全是我的错,怪我未及时向父亲说明缘由,导致他对你莫大的误会,竟出手惊了你的马,更使你受累。”

凉陌川摸摸枣红儿的脖子,舒服地它腾蹄嚣叫,笑着问道:“你从哪儿找回它的?当时我派人去寻了,没发现呢。”

“一户米粮店老板扣下了,我经过多方打探才寻到,第一时间便送还你,顺便,为我父亲当日之事向你道歉。”文丞面色略显尴尬,在她脸上瞧了瞧,又难堪地收回了目光。

被她给看怕了,生怕对方会吞了他。

文丞向来坦荡,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叫凉陌川很不自在,提示地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文丞立刻严肃了,如画眉目微微一耸,“我才知国公府麻烦缠身,全是因我而起。若没有我大意中毒,便不会有你受制于人,有口说不清,父亲爱子心切,一时误会,害你受了委屈。九皇子与我一样不幸,可这一切的动荡与磨难,竟全交在了你一人手上,救命大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于你。”

“文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哪能图你报答呢。”凉陌川霎时心旌一动,真想脱口而出让他以身相许得了,又怕性情比天高的文二公子只肯许她一具尸体,想想便算了。

她接过文丞递来的缰绳,“进府坐坐吧?”

“你客气了,不用。”

她又道:“你早饭还没吃吧,不如请我吃碗豆花聊表谢意怎样?”

“这……”文丞怔了怔,才发现凉陌川的要求他实在无能拒绝。

之后,凉陌川还未进府,便直接带着文丞一道,乘马车开向豆花铺,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结伴去吃水嫩嫩的豆花儿了。

入宫第三日,八月二十七,大吉,当今天子下诏,昭告天下,九皇子凌肃离寺回京,封盛王,赐月华宫。

入太庙祭祖,会见群臣,加上一整套封赏仪式,一日下来,身子将将好转的凌肃精疲力尽,回到月华宫便仰面倒在外殿的软榻上,一只脚耷在床外有节奏地摇动着,苦大仇深地怨念道:“早知做皇子这么累,还不如留在山上做和尚,小亮子,过来跟我说说,外头有什么好事?”

昨日才被指派来凌肃身边侍候的小亮子忙上前,苦脸道:“回殿下,奴才自进宫后便没出过宫了,不知外头何事。”

凌肃一个挺身坐起,盘腿坐在榻上,欠着身向他道:“既然这样,我准你持月华宫令牌出宫,给我找点儿有趣事儿,别杵着了,快去。”

小亮子塌着一张瘦脸赶紧应是,小身子灰溜溜奔了出去。

支走小亮子后,殿上独留挽心一位奴婢,凌肃听了凉陌川建议,圣上面前讨得挽心。

挽心是个心灵通透的人儿,看出九皇子是刻意掩了本性,他近日回朝,生死之劫为他挣了个好名声,饱受圣上与群臣赞赏,可说风头正盛,而他也因为初初回归,对宫内一应事物不熟,所以才刻意做出些假姿态,麻痹他人是其一,试探深宫是其二。

凌肃面色恢复如常,轻浮的举动戛然而止,他下了软榻,振振微皱的深色王袍,扶正王帽,敛去眼中不羁的光芒。

走向殿前一面巨大的绘山河图腾的镶白玉屏风,修长手指缓缓拂过那清晰的雕刻纹理,巍峨江山,尽在指下。

挽心在他身后垂手恭立。

而今终于归来,没有想象中对未来摩拳擦掌的期望,没有久别归故里,与亲人团聚的喜悦,有的是祸福不知的迷茫,有的是欲海蹈舞的彷徨,不知是怕了未来,还是,近乡情怯。

他久久站在描绘山河的屏风前,指端在泱泱大渊的版图上,一点点轻抚而过。

那年,那夜,生不如死的煎熬,十年骨肉分离,在他人鄙薄的眼光下没有尊严地苟活,今日过后,不知是否有人可以用一种她期望的方式,还她公道?

手指离开了玉雕的山河图,搁在脸上,那指腹因为接触冰冷的山河而凉得入骨,他摸着自己仍瘦得厉害的脸,不觉眼中已泛起了泪光,还笑着问:“挽心,我这两日好吃好眠,长肉了么?”

挽心听得心头一酸,殿下前几日毒发差点儿丢了性命,体内水分大量流失,骨瘦嶙峋,非人似的可怕,尽管这两日他吃得较多,也尽量闲暇不动,减少活动量好让自己多长肉,但两日而已,补元气还时辰尚短,又能长得了多少肉?为宽慰他,挽心违心地回道:“殿下肤泽比两日前好看多了,老院首都说您恢复奇佳,福泽深厚呢。”

“长了肉,才不会吓到她啊。”凌肃长长吸气,难以压抑满怀的紧张,牵挂了十年,真的一日相见,却难掩心中怯怯,向往,又怕极了物是人非的悲戚。

今日晴朗,阳光明媚,朝霞宫院内西南墙角,一红衫女子矮矮地蹲在角落,面朝里,在地上探看什么,手指时而调皮地捻捻地面,乐得直拍膝头,一个人玩得笑出声来。

浑然不知身后那人已经来到。凌肃默默地站着,看着她刀削般瘦可见骨的脊背,一阵阵地心如刀割。

她沉浸在自己无杂质的封闭世界中,树上欢唱的鸟儿,地上搬家的蚂蚁,都是她兴趣的资本,外人看来她活得很凄凉,对她本人而言,她的快乐来得又何尝不简单。

专门服侍她的宫女躬着身,向凌肃道:“娘娘这几年状况还好,有时还带上我们这些奴才一起玩耍,犯病次数很少。上回定国公大人送了一副画来,她爱不释手,奴才们挂在娘娘寝殿内,她每日都研看多遍,不知是不是奴婢直觉错了,总觉得这副画似有神力一般,近几日她尤其平和,仿佛有好转迹象了呢。”

宫女所说的,便是凌肃亲笔所作的那副画,每一道笔锋精细的描摹下,迂回蜿蜒的收放间,都藏着一个儿子对久违母亲的涓涓情义,禅意绵绵,润物无声中安抚她心底的狂躁。

“退下吧。”凌肃挥退那宫女,依旧不曾打扰淑妃,缓步上前,蹲在与她并肩的位置。

他不打搅,只专注瞧着她枯黄起皱的侧脸,她在蚂蚁窝前,认真观摩着出外觅食的几只小蚂蚁,没曾发觉身边多了个人,自在地嘀哝,发笑,牵起她深且长的鱼尾纹,她头发多半已发白,只不过四十年华,苍桑如老妪。

凌肃登时模糊了视线,咬咬牙却说不出一字,缓缓抬手,搁在她发花的发上,声音沉沉道:“娘,这儿脏,儿子带你离开好么?”

……

等凌肃回到月华宫,远远便见钱皇后凤辇停在宫门前,鸾旗仪仗,凤威凛然,凌肃眼光一动,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身侧的挽心立刻上前伏身下拜,不敢抬头地唤着“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凤驾亲临,小王惶恐之至,”凌肃说着便朝钱皇后躬身行礼,面部表情略夸张,以最大限度地表示他很惶恐很受惊,“小王身为晚辈,本该去凤栖宫向您请安,但小王有恙在身,恐冲撞了娘娘,又碍于宫禁大妨,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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